自從在孤獨星球全球精釀酒廠巡禮中讀到Fieldwork,我就對其心馳神往,情難自已。
一是名字取得好,粗略地翻譯成“野外考察”,象征著無盡的探索。從某種意義來說,我們喝啤酒的也是探險者,以香氣為線索,來尋覓一款款未被開拓的好酒。
二是這家酒廠對新鮮的不懈追求,除了上店打酒,一概不裝瓶外售。即便如此,心甘情愿驅車前往的酒鬼依然絡繹不絕,開業僅僅一年,年產量就從2700桶翻了不止三倍。
酒廠本身也像戶外探險一般,從大本營伯克利,一路向北,薩克拉門托,納帕谷,在北加州處處安營扎寨。要知道灣區聞名遐邇的酒廠可是比比皆是,這就好比在荊棘密布的叢林里殺出一條生路。他們不僅生存了下來,還大舉南下。南征的第一站圣馬特奧剛剛建立,即將向蒙特雷擴展。
這也是他們的策略之一,通過大面積的覆蓋分店,既能保證新鮮的供應,又斷絕了中間的增值成本,壓低價格,讓啤酒物有所值。一般來說,超市中瓶啤的價格中,經銷商賺百分之三十,零售商賺百分之二十,生產成本被活生生地翻倍售出。而一旦省去了這兩個環節,釀酒師Alex便可以放肆揮霍地投入最好的原料,讓豐盛的酒花香吸引一批又一批的愛好者慕名而來。
我也是Fieldwork的教徒之一。
第一次喝到Fieldwork的酒是大四剛回美國時,整頓之后便迫不及待坐上故友的車,前往了一家為數不多周一開張的啤酒屋,名為Uproar brewing。原本沒有奢求太多的我,看見木牌上占據半壁江山的Fieldwork,喜出望外。
老板留著一頭胡子,聲音熱情洋溢,向我們推薦自釀的農場艾爾,號稱在圣何塞無可敵手,而我卻覺得他是在引狼入室。
幾乎想也不想,我把Fieldwork的四款酒通通點了遍。
第一杯“旭日東升”(Burning daylight),是Fieldwork酒廠最早釀的一批酒,象征了萬物的開始,生機勃發。味道也呈現了這番景象。入口強烈的芒果、菠蘿、番石榴似萬丈光芒,如初陽普照大地,讓人精神煥發,為之一振。隨后接踵而至的是潮水般的熱帶水果,席卷舌苔,仿佛晨曦驅散徹夜等待日出的濕冷,心中不乏泛起暖洋洋的希冀。待到潮水退去,酒花的橙皮般的苦澀洗盡了最后的溫存,日出也結束了。
Burning daylight IPA
恍惚之間,下一款酒也推到了我的面前,名字很調皮,叫做“鑿子”(Chisel)。仿佛還沒享受完日出便被老板拉去做木工。由于運用的酒花不同,Citra和El Dorado給這杯酒帶來了截然不同的風味,如同一頭鑿出了味蕾的寶藏,滿滿的熟桃子、西柚,仿佛迎面吹來一陣熟成的果風。
Chisel IPA
發掘寶藏之后是“未知的征途”(Destination Unknown)。沒有目的地,只有流浪,漫無目的地漂泊。渾濁的酒體是金門大橋的大霧,變幻莫測的酒花是蜿蜒崎嶇的雙子峰,起起伏伏的風味變化又仿佛是灣區的有軌電車上上下下。一杯酒是城市的縮影。
Destination Unknown Double IPA
喝完之后,仍在灣區原地打轉,續杯便是新的征程。而光隨影動,轉眼之間已是明月當空,下一杯酒恰巧叫“射月”(Shoot the Moon)。
這是一款傳統的美式世濤,色澤漆黑無光,帶有一絲絲巧克力牛奶的甜味,與眾不同的是,這款酒中加入了香味明亮的Citra酒花,引入橙皮的酸甜,仿佛月之暗面下,月之女祭司米拉娜將弦上的穿云箭射入無盡的夜空。
Shoot The Moon American Stout
這一系列的酒仿佛是位引路人,帶我領略了世界之光華,從旭日東升到星光熠熠,晝夜之間的轉換是如此的迅速而又深刻。時間被壓縮,被壓入了寥寥幾杯酒中。
酒過三巡已是落地不穩。
后來才得知主釀酒師Alex的背景非同小可。出身于圣地亞哥,Alex和這個啤酒界的納帕谷有著親近的淵源。他曾經為當地的兩家知名酒廠,Ballast Point和Modern Times效力,并釀造出了讓前者一炮而紅的葡萄柚杜夫魚IPA(grapefruit Sculpin)。
由于覺得Modern Times合作釀造的方式太過束縛,他一走了之,并和另一位創始人兼商人Barry謀算著北上東灣區,開設一家主打酸啤的酒廠,借著氣候優勢做自然發酵。這個想法不久便被取而代之,隨之誕生的便是現今坐落在伯克利的Fieldwork,一家氣氛輕松、庭院式的啤酒屋,與世無爭。
Barry (左)和 Alex(右)
Alex有如出籠之鳥,將自己的想法壓進一款款酒中,短短兩三年,Fieldwork就創造了足足有155款新品。耳目一新的酒單,每一周都是全新的輪回。
十月第一周是加州戴維斯的啤酒周,鎮上五花八門的小酒屋與民同樂,掏出了珍藏已久的酸啤和過桶世濤來一飲為快。其中的某天是Fieldwork的主場,黑色木質的酒頭如一個個旗幟插在De Vere’s愛爾蘭酒吧的吧臺,毫不客氣地宣揚主權。為了響應一年一度的啤酒節,我義不容辭,奮勇當先。
Fieldwork的一排木質酒頭
首先吹響進攻號角的是“盛開”(In Bloom),這是一款雙料IPA中的轟炸機。芒果、荔枝、蜜瓜像一個個炸彈,從天而降,對味蕾進行地毯式轟炸。
In Bloom Double IPA
緊隨其后的是“德爾塔”(Delta),鮮為人知的紅色IPA,如同一支訓練有素的紅軍大踏步前進,殷紅中蘊含的是李子布林,是焦糖,是葡萄干,是革命的味道。
Delta Hoppy Red
負責戰場掃尾工作的是“小星系”(Little Galaxy)。這是一款口味清澈干凈的賽松IPL,以清爽的百香果、荔枝的果香沁人心脾,仿佛吹散了戰后的硝煙。在我眼里它是杯完美無缺的入門酒,釀造中加入的大米帶來輕盈的口感,低酒精度,易飲,又散發著Galaxy酒花的清香,任何對IPA回味的苦澀拒而遠之的人都會為此眼前一亮。仿佛原本滿頭亂發、相貌粗獷的中年男子被打理得眉目清晰。
Little Galaxy Session IPL
杯子空了,愛爾蘭酒吧依舊人聲鼎沸,我竟有一種身處紛亂嘈雜的中土世界的幻覺。Little Galaxy清幽飄渺,抬頭望去是璀璨的銀河。
小星系只是Fieldwork單一酒花系列之一。他們運用Galaxy酒花還釀造和命名了兩款IPA,分別為單料和雙料。按照烈性和風味程度,Little galaxy在家譜里只能排老三。
除此之外,Fieldwork長長的酒單里面還有不少獨具一格的系列,比如Saint(圣者),一年只釀一批,過時不候,是為了紀念那些為酒廠的成立作出重大貢獻的人。其中每一款都只用一種酒花、麥芽和酵母,足以稱得上是“概念性啤酒”,淋漓盡致地詮釋了原料的特點。
Fieldwork的作品不僅僅會玩概念,更會玩藝術。他們的酒在設計中往往展現了美學的一致性。從酒名,鋁罐的酒標,到風味的呈現,都完美地融為一體,多維度地拓展了飲酒體驗和審美邊界。
比如一款酸早餐艾爾名叫“果醬包”(Jelly Packet),在酒廠裝瓶的鋁罐側面貼的畫像極了一個植物學家的手繪,非常吻合野外考察的形象。同時這款專門為早餐設計的酒中加入了新鮮的草莓、橙子果醬和康卡多葡萄,仿佛可以代替果醬佐以面包當早餐。
Jelly Packet Tart Breakfast Ale
除了手繪系列之外,Fieldwork還有野外實景和地圖兩種罐身設計,都呼應了酒廠探索自然的使命,讓喝啤酒超越了味覺上的愉悅。
Fieldwork賣的不是酒,而是一盞閃爍著幽光的煤油燈,在朦朦朧朧的迷霧中照亮前路。零零碎碎的手工繪圖,風味各異的香氣,以及精神的共鳴,仿佛構成了一張地圖,指引著人抵達芳草鮮美,落英繽紛的桃花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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